「經過數據評估,您的雙眼將會有很大的可能在25歲以後開始衰退,一般來說視野範圍會漸漸開始縮小,也有可能形成色盲。」醫生停頓了下,像是確認我沒有任何疑問後,接著說了下去。 「其實大部分尤塞式綜合症第二型的患者在青春期視力就會開始退化了,能到現在還保持完整視力已經算是非常罕見。為了將來做準備,您可以提前開始學習閱讀點字⋯⋯」

醫生耳提面命地說了一堆,但老實說這些我早都聽到可以背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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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父親最喜歡把我高舉著後再款款地注視著我的雙眼,說我是聖母賜予這個家的禮物、是帶來幸福與快樂的天使。   從我有記憶起,遇見我的每個人比起驚嘆我不及他們深邃的面孔,更是對我的雙眼表達關注和讚嘆。而那時的我總以這雙和父母完全不同顏色的雙瞳感到自豪。

雙親在生下我後便從碧鐸搬回了父親的老家。   這是一座位於貝施科涅茨鄉下的小農村,人口並沒有很多,為了上學還必須花費來回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到隔壁鎮上;雖然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卻純樸恬靜。

父母年輕時貌似都是學者,在研究室裡工作;但具體是做些什麼,他們並沒有告訴我。

搬到農村以後,父親就在隔壁鎮上的學校教書,除了方便接送我上下學,鄉下的授課時間也比較短、比較隨性,我想這對他來說更有利於陪伴兒子的成長;母親則是在家替報社或是雜誌撰寫文章及翻譯的工作。

在這樣封閉的小農村裡,卻又意外地很開明。身為外地人的母親,非但沒有像書本或電影裡常演的那樣受到本地人的排擠,還融洽得每週三下午和當地婦女們聚在一起交流生活的大小瑣事。

雖然直至中學為止父母都沒有讓我去一般的學校就學,而是在家自主學習。看想看的書,想運動的時候運動,累了就休息。不想待在家時,還能去叔叔經營的牧場玩,餵餵牛羊、打掃牛舍,放牧時望著天空發呆或是在樹下看書。

休假時父母也經常帶著我出去遊玩,因為助聽器不適合碰水,所以大部分都是在山林間散步,偶爾也會去登山,又或是去博物館、海生館、美術館,那時的我除了雙耳以外和其他的孩童並無太多差異,對這樣的童年我沒有什麼不滿。

除了睡覺和洗澡以外的時間幾乎不曾摘下過助聽器,但身邊的人們心照不宣似地從未把它當作稀有物詢問,想必是父母早已安排好一切;現在回想起來,這大概也是他們從繁華的首都搬到此地的目的之一。待我大一點的時候才知道,我所配戴的助聽器其價值不菲可比擬父親整整數個月的薪資。

上中學時,起初我非常怕生,也不免會遇到一些好奇的人,開過分玩笑的人也不是沒有。但意外地,融入團體中並沒有花太多時間。雖然並非是沒遇到青少年的惡意,但老實說我也能理解這些都源於好奇,所以我不讓它們在我心中停留太久。

連沒有任何障礙的人都可能遇到這些,更何況是我呢?我很快便理解了這是我必須面對的。

在察覺到自己與他人的不同後我並沒有因此而變得消極而憂鬱,這都拜我那最棒的雙親所賜。他們為了讓我不受到任何委屈用心照料我,從飲食運動到生活起居,付出了無以估計的心力。